10.第十餐

入秋多有夜雨，位于横滨郊外的大冢宏宅邸，随着完成宴会厅打扫工作的家政妇们纷纷回屋熄灯歇息，整幢别墅也沉入了黑夜的怀抱，唯在二楼的书房中，留了一簇暖白色的光。

森鸥外陷在书房会客用的单人沙发里，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膝上“三花猫”的下巴，他听着这只本体是传说级异能力者“夏目漱石”的猫咪，发出一阵不知是真舒服还是装舒服的咕噜声，缓缓抬起眼皮，望向了对面同样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异能特|务科长官——种田山头火。

一切发生在这个国度的异能力相关事件，皆由此人治下的异特科负责管理。

森对大冢宏作为军|部看押危险异能力者的孤岛设施最高长官，会与种田山头火相熟这一点并不觉意外，可他没有料到种田这位内务省的高官会这么快找上自己。

这是您的“功劳”吗，夏目老师？

森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快速挠抓了几下“三花猫”的下巴，引得对方又咕噜着仰起了下颌，猫眼微眯，对他熟练的撸猫手法很是受用的样子。

留意到森鸥外的视线扫了过来，种田山头火“唰”一声收起了手中的折扇，他用扇骨抵在镜框下，向上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略有滑落的圆框眼镜，讲出了自己不支持对方将擂钵街重建成异能力者与普通人混居区的理由——

“你也是参加过上次异能大战常暗岛之役的前士官，应当知晓某些被归类为‘超越者’的超规格异能力者，其杀伤力之强，有时甚至堪比一个小国家的整体军力，然而遗憾的是我们不仅没有这种级别的异能力者，其他异能强国亦不会放任我等培养出这类危险的‘凶兽’——你如今看到的擂钵街，便是对方在七年前就给过我们的答复。”

“是啊，林太郎……”大冢宏坐在居中摆放在两张单人沙发之间的长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伏卧在森鸥外膝上任其揉搓的“三花猫”身上，他怕化成猫形的恩师因自己的出言不当而暴起打人，遂斟酌着开口和稀泥道，“废坑重建再利用是件好事，但将异能力者的存在暴|露于公众视野——我认为你这个决定放在目前来看，还是太过于鲁莽草率了，擂钵街若是因此再被炸上一回，恐怕横滨就要多出一片人造内陆海了。”

“喵~”

“三花猫”在森膝上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肚皮露出来供这个撸猫手法娴熟的晚辈摸，那闲适自在的模样，令知悉其真身的大冢跟种田无法直视，两人齐齐移眸瞟向了别处，权当没有看见他们万分敬重的老师，正伸着猫爪圈住森鸥外的手在索要揉摸。

而森却一把捏住了“三花猫”的左前爪，他垂眼看向没怎么反抗的对方，一下接一下地按压着猫肉垫，沉吟道：“狭隘自私才是导致七年前那场爆|炸悲剧的根源之一，”森抬眸直视种田，目光如刃，锋锐逼人，发问道，“不知阁下您是否亲自去过擂钵街，有深入了解过那里住民的构成和他们的生存方式吗？”

不待种田作答，森接道：“这片擂钵状的废土，最初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恶劣到连自发聚集于此的人们都无暇介意彼此的人种、国籍、信仰、性别以及过往的那种程度，尽管他们因利而聚，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群体，还时常爆发较为激烈的矛盾与冲突，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群被外界抛弃、无视、遗忘的非|法住民，合力促成了今日我们所知的‘擂钵街’，他们在废弃的土地上，搭建出了可以生活的街区。”

“稍等一下，照你这么说……”种田拿折扇轻敲着自己光洁无发的脑袋，思忖着插话道，“那你重建擂钵街的计划，不就是在抢夺这类弱势群体的‘家’吗？”

森摇了摇头：“正相反，我会借助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使‘擂钵街’变成一个更适宜人们居住的‘家’，”他解释道，“整个重建过程，非但不会驱逐清理当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住民，还会给予其可胜任的工作岗位，支付与其劳动付出相匹配的报酬，提供安置点供其使用。对于那些实在无力参与擂钵街重建的老弱病残，也会设置专门的收容机构，保障对方今后的基本生活。”

“工程浩大啊~所以加入港口mafia——”种田迎上森无所畏惧的视线，百感交集道，“也在你这‘会借助’的资源范畴里咯？”

“什么？m、mafia？！”大冢听闻此事，顿时一惊，当即扭头瞪向了他走上歧路的老同学，“林太郎你怎能干出这种无异于自毁前程的蠢事呢！混mafia能有什么未来？！”

“不行，你得退出来，”大冢焦躁地站起身，对森强调道，“需要交多少退出费都无妨，你付不起的部分，由我负责给你补上，总之你必须‘干干净净’地从港口mafia那种组织里退出来！”

“作为老友，我对你离军后的遭遇也有所耳闻，所以我不强求你的所作所为必须对得起亲族，”大冢凝望着森，目露关切，一字一句皆出自他的真心，“但求你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莫要因一时的失意，就全然放弃了自己啊！”

“不止是港口mafia，”森冲关心自己的大冢投去了感激一笑，然后他转眸对种田接着说道，“也不止是国内，我将借助的资源里，还会有来自国外的财力、物力、人力。”

“即使会被人当成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也无所谓，”看着种田头上不断攀升的信赖值，森脸上的神情亦变得愈发从容了起来，他抬臂指向书房的窗外，忆着自己在原世界决意加入“三刻构想”时的往事，甚是怀念地吟诵道，“我心朗朗若今夜，云散雨住，月自皎皎。”

顺着森手指的方向转头望去，种田和大冢这才发现今晚本应连绵不绝的秋雨，竟不知在何时停歇了，窗外清朗无云的夜空中，此刻正高悬着一轮皎洁如霜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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