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六道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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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姜至伸出手，微卷的睫羽稍垂投下一团阴影，她背对着裴景淮接下一瓣落花，鲜研的生命与素白的手心形成极致的对比，暖色与冷色的碰撞，指节微拢，却迟迟没有触及那无枝之花。

宛如她转瞬即逝的生命，静待枯萎。

姜至甫一侧手，落花便轻轻擦过肌肤，落入尘土，唯在掌心驻留半刹馨香，“我……是一个朝生暮死的人。”她扬了扬下颔，粗暴地扯开遮掩不堪的衣布，露出禁制，第一次向他表明真心。

“我脖子上的，就是神说的禁制。它存在一天，就说明我的罪孽未消。”

裴景淮呼吸一滞，从姜至背后的阴影起身，走到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微凉的指腹轻柔地盖住了那道禁制，“叛乱，我替你去平。那些罪孽，我替你去消。”

冰凉的温度从颈侧蔓延至四肢百骸，渗透入骨。

他眸光一闪，嗓子沙哑，耳边冷风猎猎。

姜至推开裴景淮的双手，不相信这世上有平白无故的好，只当这是凡间痴男怨女之间普通的爱恨纠葛。

他的这份好不是对她江阴的，而是给那个早已殒命的姜至的。

她眸中溺着熠熠星光，凝着“殿下需要我做些什么来回报”的暗芒。

千年混迹归墟界，多少邪祟使尽浑身解数，明谋暗算，就为了活下去，从前她也是其中一个，现在，她虽然暂时脱离那处，却仍习惯对突如其来的善意抱有戒备之心。

“江阴，你不得好死！”

归墟界至暗处，传来了阵阵诅咒谩骂。

“啊——”

“公主，公主，您别砸了。”

倩影猛地拂袖，像是走火入魔，不管不顾的眼前的妆匣盒子全数一把推在地上，整个长公主府被尖叫和器物破碎的重音贯穿

宫女齐齐跪了一地，宫衣交叠，双手抵额，不住发抖，生怕自己成为发泄对象，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秋云紧紧跟在她身边，脸都吓白了，却还是下意识伸手挡住飞溅碎裂的瓷片，护住处于极度愤然状态下的傅辛桉。

登时，手背上划开一抹血痕，沾上几滴血珠的瓷片掉在地上再次分裂。

滴答——滴答——

不断有鲜血溢出，滴落在千金难求的地毯之上。

傅辛桉嗓子喊得沙哑，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嘶音，才一骨碌地跌坐在地上，紧咬下唇，不住地哆嗦，珠钗尽散发丝凌乱，裙摆交叠着落在地上，全然没了公主的骄傲。

秋云用整个身子环住安阳公主想要给她一些绵薄的安慰，两个人一起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惺惺相惜。

“为何……为何母妃……总要牺牲我，秋云，我……我是哪做的不够好吗？”傅辛桉齿间溢出断断续续的的话来，隐着哭腔，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哭。

秋云努力想要听清她含糊不清的话，眼眶中同样蓄满泪花，眼前雾蒙蒙的，恰如此刻低沉失落的心情，“公主，贵妃她，她只是更爱二殿下一些吧。”

“咱家有礼了。”

一身深蓝官袍的内监抱着浮尘，背后跟着两个低头的小太监。

内监无视殿内惨象，脸上堆着笑，直冲傅辛桉去，“安阳公主，陛下有旨。”

傅辛桉用指腹将唇上胭脂抹开，踉跄起身，步子有些虚浮不稳，指了指那道晃眼的圣旨，冷笑着，“哈哈哈哈，父皇他可曾知晓，自己身边豺狼环伺，就连日日同榻宠爱之人，当年不也背叛他……”

内监沉默地看着这一场混乱的皇家恩怨，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忌多话，他能从万千内侍中一跃成为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帝王之心他虽然看不透，却十分了解陛下的脾性。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猜出他的意思。

“我不是皇后娘娘，会心甘情愿任你们摆布。”傅辛桉眼眶发红，含着不甘和委屈，抄起内监手上的圣旨扔向殿外汉白玉阶上，哐当一声，像是踩在了雷点上。

内监眸子一凛，秋云稚气的脸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冲到殿外捡起圣旨。

“公主慎言。”

说起皇后她出生不详，自南嘉帝还是侯爷时便嫁给了他。

初始，陛下为他摘星星捧月亮，在那个三妻四妾的时代，只守着她一人，可谓是极尽恩宠，但日久见人心，陛下靠着她一身诡异的本事，一步步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陛下说，“阿云，大臣们上奏，要我扩充后宫，绵延子嗣。可是，我不愿，我只想守着你共白首。”

皇后答道，“天下为重，社稷江山，臣妾知轻重，还请陛下广纳贤妃。”

陛下说，“阿云，我要有孩子了……可惜不是你生的。”

皇后答道，“恭喜陛下。”

陛下说，“阿云，你的心，朕捂不热。”

……

再然后，就只剩下寂寥和一场风花雪月，皇后被囚禁在后宫，陛下再也没有去瞧过一次，只是夜间呢喃，偶尔袒露几句皇后娘娘的小名来。

内监心底门清，这位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分量很重。

秋云抓傅辛桉的手已经很抖了，企图阻止公主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公主，咱们去求求四皇子殿下吧，说不定他能劝陛下收回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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