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抡才大典

四月初六，天子召见主考官。

段次宗从未进过紫辰殿，这十五年来也只是大朝时远远地见过天子，现在跪倒在天子腿下，想起天子托宁滔带给自己的寄语，真是百感交集，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一旁的李士弘显得从容得多，无意瞥见段次宗眼圈发红，李士弘暗撇嘴，一来是笑段次宗失态，二来是以为段次宗有意装作，想讨天子的欢心。

石守真赐两人坐下，道：“抡才大典是国之大事，切不可疏忽，韦相已经交待你们了吧。朕多嘱咐几句，一是不要循私，如发现你们泄露考题或有舞弊行为，不要说当官，连命你们也保不住二是要秉公心，我知道每次科举总有人要走走关系，托托门路，朕听说李卿你闭门谢客，段卿恶犬避客，这点用心朕很喜欢三是要为国取才，注重务实，花团锦簇读来无物的章不要取，朕要的是能治国的人才四是不要结党营私，搞朋党那一套，取名于前收利于后，如果被朕发现，事后亦要追究。”

两人重新跪倒称“是”。

大太监刘维国从殿左的金漆大柜捧出一个黄杨木小箱来，石守真示意交予李士弘。李士弘毕恭毕敬地接过，捧在怀，箱子着铜锁，贴着封条，刘维国笑眯眯地将钥匙交给段次宗。

石守真道：“箱装着考题，由李士弘保管，而钥匙则由段次宗保管，不是朕信不过你们，不怕一万怕万一，朕这样做也是保护你们。最后说一句，国家取士看两位了。”

按照惯例，两位主考官领了考题，礼部设宴，宴后直接送他们入贡院了。为示郑重尊重，每次主考官入院都破格用抬大轿相送，两旁的鼓乐吹奏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

李士弘坐在轿，轻轻地摩挲手木盒光滑的表面，能成为会试主考是无数官员的梦想，三百余名进士出于自己的门下，对将来有多么大的助力。天子说不要结党营私，到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恐怕不是天子所能操控的。

本次会试有些人是必须取的，韦相之孙韦祐成是头一个，此子才华横溢，自己算将他取会元，也无人闲话夫人前几日从韩国侯府参加宴会回来，抱回来一箱珠宝，韩国侯的四子今科也参加了会试老友柳宗仪的次子拜自己为义父，他也是今科应试

李士弘手指轻轻敲击着木箱，一路盘算着，待到贡院落轿时，居然有了个名字。李士弘有些懊恼，看来自己交游确实广泛了点，欠下不少的人情，这一次要还清不易。

紧紧地抱着木箱步出大轿，贡院前同试官十名，加监门、提调、受卷、弥封、对读等近五六十名官员齐齐躬身行礼，“参见主考大人”。“免”，此一刻李士弘目光迷离，穿透身前这几十人，似乎看到了数百名新科进士，看到了近万名参试的士子，看到了他们身后无数的黎民百姓。

众星捧月般来到明远楼，李士弘首先将手的木箱放入金盘之，供奉在香案之，焚香倒拜。正副主考坐了首位，其他的官员在两旁落坐，门外爆竹声响起，贡院落锁，会试正式拉开帷幕。

四月日子时不到，江安义等人便洗潄起身，张玉珠和石头举着灯笼，三人前往西南角的贡院。虽然已是四月，凌晨时分依旧寒气袭人，张玉珠在一旁絮絮叨叨地交待哥哥要注意这注意那，引得江安义和范师本暗暗发笑。

张志诚兄妹父母皆亡，兄妹相依为命，张志诚未举人前，两兄妹在乡间吃尽了苦头，因此在张志诚举后，兄妹两人才会将家田产房屋卖掉，来京城一搏。

张志诚毫不厌烦地应着，看到妹子两脸被冻得通红，伸出手在妹妹的脸捂了一会，心疼地道：“我入贡院后，你和石头在家不要出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银两等物看好，不要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