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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结束后，简子薇才从更衣室出来，遇到了不知是等在这里还是碰巧见面的达丽娅。

“你赢了。”

简子薇只迟疑了一下，就知道达丽娅指的是这次自己参加的三项成绩总和超过了达丽娅，“谢谢。”

她点点头，当做这是一种恭喜。

达丽娅褐色的眉尖几乎蹙到一起，“你真的甘心吗？一个将来能登上个人全能冠军领奖台，站在整个艺术体操巅峰的人，却要屈服于这种愚蠢至极的规则，和平庸的人成为队友，现在连领奖台都站不上去？”

因为语调急促，达丽娅的英文里俄语口音都比平时重了很多。

“我的队友不是平庸的人，”简子薇说，“谁说我不可能站上领奖台，我不知要站在领奖台，我还要站上最高那个。”

“简，我们去申诉吧，不止我们，很多人都不满这个新制度，这是对个人全能选手的封杀，只要我们这些人一起去申诉，也许在下届奥运会前一切都来得及，没有个人全能，艺术体操的价值又在哪里？”

“那是你的价值不是我的。”

达丽娅不说话了，和简子薇做了这些年的朋友，她太了解这位朋友的固执是没法被语言说服的。

简子薇在沉默中开口：“不管怎么说，恭喜你和你的队伍，这个冠军是改制以后第一个冠军，你们拿下了也能代表不管制度怎么改变，俄罗斯还是艺术体操霸主的事实。”

“这是你认为的价值，”达丽娅用原话回敬，“但不是我想要的。”

“达丽娅，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艺术体操属于一个人的恒星时代过去了，与其想要挽留，不如努力做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能闪耀的人才是真的明智。”

达丽娅没等听完，转身就走，“失败的人教胜利的人怎么去赢吗？我要去新闻发布会了，至少那里的人知道，这次比赛到底谁是冠军。”

达丽娅的脾气就是这样，简子薇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她有她狂傲的资本，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谁又有资格要去别人顺应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去追求？更何况，她现在更担心的人是俞莘。

然而俞莘刚才说不舒服回酒店了，虽然这个时候让人独处比较好，但……简子薇看了眼窗外夕照的斜阳，把包重新背回身上。

在两位年轻选手聊天的时候，伊莲娜和叶佳正在场地最高的山顶座位后倚着栏杆。

两个人都没有提那条满篇脏话的短信。

“俞莘呢？”

“回酒店了。”

“你一丁点愧疚都没有吗？叶佳？”

“有，但也就一点吧。”

伊莲娜像是被叶佳的坦陈震惊了，可她转过劲儿来意识到，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叶佳，“你是把自己的意志寄托在她的身上了吗？你觉得她真的能负担起来吗？”

“正式因为不行，她才需要这样的经历，意识到重量，才能有负重前行的勇气和觉悟。”

叶佳说这话时没有平时那样的笑容。

伊莲娜也注意到了，她叹了口气，“你还要留住她。”

“她不会回去练芭蕾的。”

“这么肯定？”

“这么肯定。”

伊莲娜和之前相比已经平静很多，她自己也惊诧，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叶佳的思维方式，不过这样的事似乎总是会发生，如果当年的艺术体操有队伍的话，叶佳身上散发出的领袖气质也一定能说服其他人，但她嘴上还是不想承认，“你就这么自负下去吧，你以为你种下的是阳光璀璨的前程，可别到了最后变成了阴影。”

“如果你了解俞莘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希望她会成为另一个你。”

伊莲娜不想和她纠缠，就算纠缠，口舌之争她也是说不过的。

叶佳叹了口气，“她的技术特点一点都不像我，她的技术能力和抗压水平倒是都很像另外一个人……”说完她看着伊莲娜，被瞪回来也只是笑了笑，“所以我期待她会是个天才，对她寄予厚望，不会有错的。”

“随便你吧，反正这个比赛结束后，接下来就是休赛期，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才到世界杯分站赛的新赛季，你有那么多套节目要编，还是多放点心思在这上面，好好雕琢你的品。”

伊莲娜转身走了。

叶佳站在原地很久，没有笑容的脸上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神态，愧疚和悲伤都显而易见，但又微乎其微。

哪怕有足够的自信，但亲手折掉栽培的花木的枝桠时，感觉到花木的痛苦，就算是她也会有所动摇。

但这样的必经之路，还很长啊，如果在这里倒下，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已经到了晚上，酒店四周还是很热闹，漫长的黑暗冬季让俄罗斯人无比享受这悠长的凉爽夏夜，咖啡馆人满为患，小酒馆里人头攒动，时不时从街边小吃车和小店里飘出淡淡的焦脆香气，街上三三两两的朋友或者情侣有说有笑走过亮亮的路灯下，拉扯出一串被月光镀出淡色银边的影子，这些都显得俞莘一个人的身影是那么孤单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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